北海道纪行(4)：行知旭川

2012.5.25

在一个白雪簌簌的清晨，我与同伴早早踏上了北上的列车。目的地是旭川，北海道第二大城市，也是本次旅行最深入北国腹地的城市。

在札幌站登上了JR旭山动物园号特急列车，眨眼工夫，它便载着我们远离了都市的尘嚣。

许是起得过早，赶车的碎步小跑也没能打断我的瞌睡，可当车子渐行渐稳喧腾归于平静的时候，窗外一马平川的雪原却逼得我怎样也不甘闭目打盹儿了。

这次旅行中亲见了雪原无数，最悠远空辽的便在这北上旭川的沿途。札幌到旭川，车程一个半钟头，足够满足我对雪原的痴迷和幻想。车窗外，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白雪，见了不觉得冷，只有薄荷般清凉的气息划过心房。这里的雪原平整洁净，不惹尘埃，圣洁到任何触碰都成冒犯，任一分修饰都是多余，对着这光洁如镜的冰雪世界，任何过客唯有回以一颗梨花似雪的心。

北极熊号、狮子号、企鹅号、猩猩号、狼号，五节车厢，五种动物主题，活生生一场动物嘉年华。

乘上这列车，人也变得简单澄明，以致不经意的萍水相逢或者发现都能让你体味单纯的快乐。逛过几节车厢，偶遇一位七旬老者，央他拍照，他便极快乐地应，极认真地拍，拍后还飞红了脸颊极负责地问我是否中意，要不要再拍。列车的头一节是个北极天地，悠悠立着位毛茸茸的“北极熊”，上车前我就注意到了这位工作人员，迎客上车、发放乘车证，途中照料，都是这位可爱的她亲力亲为，厚重的工作服加在身上必是辛苦的，宝宝众多，更是偷不得半分闲暇，但每次见她却都是不变的淡淡微笑。宝宝们则是欢天喜地尽情游戏，还有情侣若干，时不时走进来拍照留念。我也颇有斩获，在这儿寻到了动物园专列图章，叮叮咚咚一阵敲盖，自是满足了收集沿路图章的小小癖好。

小时候看宫崎骏的龙猫，就极羡慕那里面的神车，如今坐在动物园号里就好像颠晃在那辆飞天钻地的神猫巴士，徙转流年，穿越时空，余味甜香的，是对童年时代的温情记忆和无限眷恋。喇叭里缓缓流淌出诱人的故事，配着慈祥温厚的声音，像极了幼时缠着要听的《小喇叭广播》。车厢内温暖如春，舒适醉人，纤尘不染的童真笑，轻调软语的拍哄声，如何在企鹅座椅上摆姿拍照的小小交涉，处处弥漫着温婉幸福的亲子味道。偶闻婴孩稚气的啼哭声，才又在现实中惊觉，不知有缘同乘的精灵宝贝们，二十年后你们是否也会沉浸在对那个叫做童年的回忆当中。

车到旭川后，要步行出站转乘5路。那辆巴士看着眼熟，样式不是新的，好像若干年前北京街头的红纹公交。车子缓缓出站，穿行旭川市内，窗外飘着雪，玻璃窗上很快蒙起一层白雾，我急急地抹净一块盯看窗外，不忍错过短暂相遇中的任何一幕。突然觉得旭川像一种布，不是丝绸，也非锦缎，只是简简单单一席棉布，透着怀旧的朴素和亲切。听说旭川走出了历史小说《敦煌》的作者井上靖，一方水土一方人，想想窗外那自可静守流年的淡泊光景，那么伟大作家及伟大作品的问世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
几经辗转，我们到达了旭山动物园。都说旭山动物园个性突出、久负盛名，我对这里早有期待，但入了园还是实实在在被它体贴的设计打动了。企鹅巡游是旭山动物园不可错过的精彩，我们在巡游步道边上找到空位，赶上了11点开始的那一场。企鹅出现了，它们保持着基本队形，从从容容地摇摆，渐行渐近。近在咫尺了，突然间，会有一两只停留在你脸前，或是搔首弄姿摆pose，等你为它优美的身段拍下特写，或是愣在那里盯住你，好像早就与你熟识。等你回过神儿来慌乱地按下快门时，它却抖抖丰臀，一转身儿，归队了，留下一句无声的“您慢慢玩儿，我先闪了”。 我想凭谁见了这憨态可掬都要透心地发笑。

在旭山动物园，你不会有半天看不到一只动物的沮丧，也不会因动物的无精打采而感到失落，相反地，你可以从多个角度观察到动物各种不同的真实状态。站在具有放大功能的透明圆柱旁，可以360度欣赏海狮优美的翻转跃腾；猛兽馆的笼舍边，你能听到棕熊幼仔嬉闹啃咬时的喘息声，感受它们天性中的雄性力量；抬起头，小浣熊就静静地团睡在架在头顶的网格层，从它微微颤动的皮毛中你能清晰地辨出它的呼吸。

在猩猩馆，我读到了一个猩猩深夜产子的真实故事，从那只猩猩的成长过程，到那张触目惊心的产房照片，再到饲养员心疼感受的真实记录，看后着实令人动容。其实，这样的记录卡片在旭山动物园处处可见，而且多数都由工作人员手写制作。

我觉得，这里的动物是幸福的，它们被真真正正地在乎着、爱着。所以，它们也是充满活力的。听说旭山动物园曾一度因为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，但之后扭转乾坤跻身日本首屈一指的名园，堪称商业奇迹。其实来到这里你便明白，所谓奇迹就来自这实在付出的点滴辛苦和科学温馨的处处用心。

下午四点，我们结束了一天的行程，意犹未尽中踏上了返程的列车。

在旭川，只一片雪原便可把你跌落凡尘的灵魂照得通明透彻，只海狮那一瞬优雅的划尾便可把你旅途的疲惫扫得一干二净。流光溢彩、欧陆风情之后，经历旭川是种幸福，她身上散发着北海道本真的美，带你自然地感知生命的回归，就如同绫罗绸缎之后披一袭棉布衣裳在身，饕餮盛宴后饮一盏青叶素茶入脾，平实舒适、余味悠长，让你不知不觉地喜欢。

咀之似水，嚼之入心，都只因合上了生命最初的节拍。我是喜欢旭川的。你呢？